电影《桂香街》里的世俗情怀与精神成长

王建湘（常州市文学艺术研究院）

首次接触《桂香街》，还是范小青的小说，她以新形势下的居委会工作为主线，抒写了发生在桂香街居民生活中的一系列鲜活故事。“细腻，温情，绝对的接地气，近到作品中的人物走出来，就是我们身边的甲乙丙丁。”是的，她的确是我们生活中的某一个，小说中的人物原型便是江苏省常州市钟楼区原南大街街道吊桥路社区党委书记许巧珍，名副其实的“最美小巷总理”。当小说搬上荧幕，围绕“许巧珍”居委会干部平凡而琐碎的工作日常，围绕小巷老百姓悲欢离合的生活日常，围绕一代一代社区工作者的成长和传承，桂香街里的故事缓缓展开。

市井气息里的世俗情怀

电影镜头伊始，红衣奶奶许巧珍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便是运河边上的人家，桂香街里的老百姓路过，朝着窗户打个招呼，尤为亲切。拆迁低保找工作、暴风雨夜房子塌陷、一碗豆腐花中了解民生、几个梨子里缓解矛盾……许巧珍的工作在桂香街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和喜怒哀乐中，立体丰满起来。电影《桂香街》不再是“宏大叙事”的史诗创作，而是着力于对老百姓生活表象化、琐屑化的图景再现。看着电影，迎面扑来的便是热气腾腾的现实生活，是每一个“我们”都有可能遇到的小欢喜，小感动、小困惑，甚至是小自私、小意外。贾声援做义工在运河中捡垃圾不幸受伤，后又因违建地下室致暴雨来袭房屋坍塌被困，潘柏煊搬迁老宅需要有人做思想工作，许巧珍都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80多岁的她，只要在现场，便是老百姓的主心骨，从不辜负大家对她的信任。“亲历性、真实性、非陌生感，回避深刻”，电影实实在在还原了桂香街里的市井气息，老百姓普通而又真实的生活仿佛就在我们身边。

电影着重讲述了80多岁的许巧珍一幕幕工作场景，无论是脾气古怪只听她劝说的潘柏煊，还是请求她解决住房问题的贾声援，事实上，电影中桂香街里每一位老百姓的信任与尊敬，都是许巧珍几十年如一日的热情为民工作积淀而成。心念于人，人恒念之。许巧珍63岁成为桂香街社区的书记，她给孤独老人理发洗澡；为社区租户子女联系学校；为困难居民寻求慈善资金、鼓励他们创业……多年来，许巧珍自己掏钱为社区居民买东西，她的工资几乎月月光：儿童节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准备礼物，中秋节给孤寡老人送月饼，到大过年的又是一包包的年货……就连社区居民的婚丧嫁娶都少不了许巧珍的身影，居民称其为“赔本书记”。电影展现的只是一个横切面，许巧珍与老百姓的点点滴滴都浓缩在每一个小小事件的“在场”，在这些“在场”的背后，却是观众可以延伸开来的无数个熟悉的同样的“在场”。“她在生活里很接地气，但她的精神追求又特别高，是一个平凡中见伟大的人物，这对我的表演提出了很大的挑战。”面对平凡而伟大的许巧珍，吕丽萍在塑造角色的过程中丝毫不敢怠慢，“如今中国能够这么强盛，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有许许多多像许巧珍这样的基层干部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耕耘、不断奉献着。能够饰演许巧珍让我感到荣幸，我会尽可能地将这个平凡英雄塑造得更可爱、更可信。”

桂香街是龙城特有的，它浸润着自己独特的文化，氤氲着自己独有的气息，拥有着自己独特的语言表达方式。电影镜头多角度呈现，一条充满了市井烟火气的江南小巷就这样直抵观众内心，它承载着社区百姓的唠唠叨叨与欢欢喜喜，包容着他们琐碎而又感性的生活，也拥抱着他们的卑微与韧劲。当穿着一袭红衣，头发里有着银丝的老人穿梭在小巷中，那奔忙而又温暖的身影，或是去倾听困难群众的诉求，或是去与孤寡老人唠家常、或是去慰问消防官兵、或是去关爱福利院的孩子，“你分千人忧，你操百家心，爱美的红衣奶奶哟，你有最美的心灵”。桂香街里有了许巧珍，就仿佛旗袍会长戚小薇有了“母亲”，唱戏人潘柏煊有了“听众”，小摊小贩贾声援有了“唠叨者”，她为他们的生活增添温暖和亮色。

时代变迁中的精神成长

影视作品向受众展现的是活在时代背景下的人的生活与精神状态，以及他们的变化与成长过程。“成长”源于人的精神内核和外部力量的联合推动，是个体生命过程的重要经历，电影《桂香街》虽然展现的是小巷里百姓平常琐碎的日常生活，但却赋予小人物精神成长的过程，在大时代的流转变迁中更彰显生命的力量。

电影主人公许巧珍年轻时是一名纺织女工，那时的她，热情似火，干劲十足，创造了24小时111台织机不断纱的全国最高纪录。在光影镜头中，观众看到的是那个时代里，青春美丽认真工作的许巧珍以及许巧珍懵懂美好却深深遗憾的初恋。这是一个初入职场的姑娘，笑靥浅浅，积极向上，正能量满满，当她作为龙城最早的全国劳模，应邀参加全国劳模群英会，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后，她对自己的工作又有了新的认识，周总理告诉她“纺纱工人很光荣，能让全国人民有衣穿”。周总理的认可与鼓励，可以说，给许巧珍以后工作注入了莫大的动力，也是她不断成长的催化剂。她常常说：我是党的小丫头。那份作为党员的诚挚初心，永远鲜活永远年轻地跳动在她的身上，贯穿她勇于奉献为民服务的一生。她退休后，婉拒高薪工作，选择到社区做一名普通的社区干部，便是这份初心使然。

如果说许巧珍是在时代的大开大合中，完成了个人的精神成长，那么电影中的年轻实习生“春天”，则经历了“润物细无声”似的精神洗礼。春天选择到桂香街实习，是因撰写毕业论文要做实地调研工作。所以当孙大宝问她是否会留下来时，她并没有给出肯定答复。但是，在桂香街，春天遇见了许巧珍，可以说，是遇见了她成长的引路人。在桂香街实习的日子里，春天近距离接触到了许巧珍，电影从她的视角叙述着许巧珍带给她的震撼与感动。春天跟随着许巧珍，走在桂香街的角角落落，走进桂香街的家家户户。她看到了戏曲艺术家潘柏煊固执中对戏曲艺术的坚守，体会到了做豆腐生意的潘柏煊念叨背后的艰辛生活，感受到了大龄单身旗袍热爱者戚小薇渴望被理解的内心，懂得了不愿接受别人无偿帮助，靠自己制作售卖梳篦生活，仍心心念念上交党费的抗美援朝老英雄孙老太爷的人生信仰……从中，春天意识到社区工作者对每一个社区百姓的重要意义。同时，春天在协助许巧珍完成大运河申遗过程中，悟到了社区工作者在大时代中发挥的看似微小实则春风化雨的作用，她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得到了升华。所以，春天在阅读了解许巧珍年轻时经历及与她近距离接触的过程中，深受其精神的感染，毕业后，乘着小船，来到桂香街，自愿成为了一名社区工作者，继承着许巧珍未尽的事业，春天的转变也折射出新时代无数个“春天”精神的成长正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悄然发生。

电影着重展现了许巧珍和春天的精神成长过程，其实，电影中还有许多小细节展现了其他角色的成长。许巧珍的孙子和孙女，当奶奶因为惦念着社区百姓的事情，忘记放学接他们，而导致小孙子被车子轻微擦伤。在医院里，许巧珍面对着儿子的责怪，靠着墙，不停地反问着自己：我怎么就忘了呢？电影镜头放大，观众不禁被许巧珍的复杂情绪感染。这时，还带着伤痛的小孙子，站起身，抱着奶奶，说着：不要怪奶奶时，许多观众的眼泪夺眶而出。可以想见，孙辈对许巧珍的理解，一半是出于对奶奶的爱，另外一半何尝不是被奶奶关心别人的奉献精神潜移默化影响了呢？许巧珍的儿子，一开始不理解她的工作，甚至不愿再补贴钱给她，母子的矛盾几次爆发，直至在病床上，当社区居民在电视上表达了对母亲的感谢时，所有的不理解与不懂得都放下，儿子眼泪哗哗流下。副主任孙大宝尽管偶尔有畏难情绪，但他总是跟着许巧珍，帮助居民们解决家长里短的琐事；贾声援说“等腿好了，我还跟着你在运河上捡垃圾”……每一个人都在许巧珍精神的影响下，努力改变着自己，从而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列宁曾经说过：电影具有在精神上影响群众的非凡能力。《桂香街》作为主旋律影视作品，致敬时代楷模、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承载着政治意识形态的表述和主流价值观念的传达。当每一个普通的我们，走进电影院，在那熟悉的运河，熟悉的街巷，熟悉的方言，熟悉的世俗生活里感受着平凡英雄的榜样力量时，其实，就和春天一样，经历了一次精神上的成长。待到来年秋风起，一树一树桂花香。运河水在生生不息的流淌，桂花香在一季一季飘荡，许巧珍精神也将一代一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