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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掏心掏肺,是文学家大忌

发布日期:2016-10-12  来源:解放日报  浏览次数:
 

 

 

  无论是作家,还是文学批评家,都应该面对今天的生活发言。这是文学对时代的意义,也是读者对于文学的期待。

  在近期举办的思南读书会上,文学批评家张莉携新作《持微火者》,与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进行对谈,从文学批评与普通读者的关系,到对当代中国文学的点评……让这场读书会“对今天的文学思考产生了冲击力”。

  读者和作家之间的摆渡者

  张莉:《持微火者》这个评论集是我对当代25位作家的看法,坦率地说,这部书我是以普通读者的身份写的。我认为,某种程度上,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中国文学批评有和普通读者脱节的倾向。其实,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是不一样的,文学批评需要和普通读者发生关系,文学批评家应该是普通读者和作家之间的摆渡者。

  陈思和:文学批评家这个角色到底是什么?我自己也是从事文学批评工作的,干了大半辈子了。过去我一直觉得,批评家这个身份说出来有点脱离群众的感觉,高高在上。但今天,文学批评家其实就是另一种读者。只不过批评家要发言,普通读者不用发言。

  我是不大主张把文学批评写得大家看不懂的。张莉做了一个好的开端,她放下了大学老师、批评家的架子,把自己变成普通读者,用普通读者的眼光来看作家、评作家。

  张莉:尽管,我们也说自己是普通读者,但还是跟普通读者不一样,那么,这个“不一样”在哪里?首先,你要用贴近普通读者的语言来说话,要跟普通读者站在一起思考问题。但进一步的问题是,为什么读者要读你的文章,而不读其他人的文章?原因是你要比别人深刻。我一直觉得,文学批评的前期准备工作很重要,然后,再把你的学术训练和文笔表达结合在一起。

  陈思和:我曾经说过,做批评家要从评论同代人开始,因为同代人的事情你最清楚。其实,作家和批评家是一样的,都应该面对今天的生活发言。

  作家可以通过塑造人物来表达他对生活的看法,而批评家可以借助作家创作的形象,通过个人的经验和感受去解读这个形象。有时候,作家在创作这个人物的过程中并不十分清楚究竟要说明什么,他只是脑子里出现了这个概念,把自己的人生体会放进去了,这就需要批评家的解读。如果批评家和作家生活在一个时代的话,作家写的东西,批评家会更容易理解。比如,我与王安忆过去都住在淮海路思南路一带,王安忆写的场景我都知道,这就好比,她每天看见的也是我每天看见的,她的很多想法我都特别理解。因为,我明白这个形象的出处是哪里、她是如何创造的,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差不多。

  一个好的批评家要有自己的观点。你的人格跟人家不一样,你想的东西就跟人家不一样,你写的评论就跟别人不一样。这个“不一样”不只是观点,而是人格、修养、知识和生活环境跟人家不一样。所以,我鼓励年轻的写作者保持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这样对生活才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把潜在的欲望和想法说出来

  张莉:做批评家要从评论同代人开始,但一个作家的经典化是靠不同时代的批评家完成的。《持微火者》的第一篇写的是莫言,我想从《生死疲劳》进入,做了研究综述后我发现有一篇文章是绕不过去的,就是您写的那篇《人畜混杂、阴阳并存的叙事结构及其意义》。尤其文中对“阎王爷”的理解,非常具有启发性。我发现,在这之后作家本人的理解也慢慢向那篇论文的观点靠近,这是一个特别良性的互动。

  陈思和:我们以往的文学的批评大多是传记批评,先考虑作家的世界观、人生道路,再把他的人生和小说合在一起讨论。而西方新批评认为所有作家写的东西、作家要告诉你的全在书里,书以外的东西跟你没有关系。我做文学批评的一个体会就是,一个好的批评家做文本分析,是可以把这个作家心中潜在的欲望和想法说出来的。

  《持微火者》里面对莫言的评价很对。有些话当时我没有说出来,我认为莫言很“狡猾”,他的叙事大于他的故事。即莫言的故事很一般,但是叙事方式特别好。《生死疲劳》写的是土改,把地主枪毙了,但地主认为自己是冤枉的这样一个故事,莫言的叙事使这个故事变成“神话”,这就是叙事的本事。

  张莉:作为一名70后我和陈老师您那代人有很大的不同,我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对很多东西没有切身体会。但是,我可以从文本理解里找到另外跟我相通的地方,找到属于我的USB接口。一代评论家有一代批评家认识作家的方法,而经典作品却是几代批评家共同筑就的。

  好的小说家有一种预言能力

  陈思和:《持微火者》上半部写的这些作家我都知道,我觉得你选的角度很好,选的都是他们创作中很重要的节点作品。比如,写贾平凹你选的是《废都》,那是他创作中很重要的节点。

  我记得,当年很多人骂《废都》,认为贾平凹是在炒作,是在故意煽动大家的好奇心。

  当时我并没有看《废都》,因为我不喜欢看流行作品。过了两三年,我读到了《废都》的后记。正如你在文章里说的,贾平凹是中国作家中最会写后记的,我就是因为这篇后记对这部小说感兴趣的。贾平凹比我大两三岁,他写这个后记时是40岁。那么,过了两三年,我也正好40岁,贾平凹文章里写的所有苦恼我都感受到了,人生的苦恼,时代的苦恼。于是,我就去读小说。读了以后,我觉得他写得很好,把时代的痛苦写出来了。没有一个人,像他那么真诚地把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痛苦写出来。

  张莉:那时候,他把自己的写作体系突然一下子打散了,这种打散对于作家来说太重要了。

  陈思和:是的,打散。他把生命内在的那种绝望、痛苦通通讲了出来,那时候他是40岁。人到了40岁才恍然大悟,原来世界是这样的。从这部小说开始,贾平凹把自己内心的感受写出来了。

  从这以后,这条线成为了他创作的主线。《废都》是贾平凹创作的节点,后来他写《秦腔》写《古炉》,慢慢地写下来,现在贾平凹是一流的作家。

  张莉:关于《废都》的分析我是2009年写的。那时候我读这部小说,和我年轻时第一次读这部小说有很大不同,当时让人震惊的东西没有了震惊感。我在想,为什么没有了?因为,好的小说家有一种预言能力,他们所写的那些当时我们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会在未来变成现实。

  比如,莫言的《生死疲劳》中有个细节写到,一夜之间,河上漂满了猪。当时这个细节被很多读者和批评家认为是不真实的,哪里有这样的事?但几年之后,真的有了,某一天新闻上说河里漂满了猪,虚拟变成了现实。

  说到底还是人性的问题

  张莉:在《持微火者》里我也写到了王安忆,我特别想听您对王安忆的看法。

  陈思和:在《持微火者》中你选了一个很好的方式,即不是那种理论性的评论,而是在跟作家进行精神交流。这很重要。文学评论说到底还是人性的问题,如果批评家自己的人性、情感丰富的话,解读作品就会解读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如果批评家自己的人性、感情不丰富,只是通过一些理论教条去批评,就很难把握住作品真正的精彩。

  你分析了王安忆的《我爱比尔》,认为她的写作是“在变化当中坚持了不变”,特别对。这个作品是她写得非常好的作品,但没有得到评论界足够的关注。

  王安忆的《叔叔的故事》这个作品我也很喜欢,它也反映出了王安忆的“变化”。以前的王安忆基本随大流,比如某个思潮出现了,她就会写一个有关的作品。到了《叔叔的故事》,她突然选择了自己的位置。王安忆写了那么多小说,我认为《叔叔的故事》是她的代表作。

  对时代的感受力和穿透力不足

  张莉:这几年,我也在追踪70后和80后这些年轻作家,您如何看待年轻一代作家?

  陈思和:现在,大家都在说小说边缘化,边缘化其实就是文学已经不能成为生活的中心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70后作家是在两座山峰之间的一代,前面50后作家太大了,后面80后作家也起来了。

  50后作家他们有非常丰富的政治阅历、社会阅历。上世纪90年代,他们有过一次转型,一大批作家转型到民间。因为有民间这个广阔的空间,一批作家获得重生,如莫言、王安忆、贾平凹、张炜、余华等。

  80后作家则是被资本支撑起来的,现在他们基本上都是工作室再加上网络和新媒体的操作模式。

  居于其间的70后作家则没有这些条件。他们的年龄让他们没有民间社会的经验,他们停留在都市的边缘,不少人写的是有气无力的小资生活。

  一个作家也好,一个批评家也好,不能抱怨读者为什么不看我的作品,而要问自己有没有吸引人的东西。现在,有些作家不敢直面社会,不敢碰触矛盾,不敢把自己掏心掏肺,他们始终在写一个稳定的或是平庸的生活状态,这是文学家的大忌。

  张莉:还有一个原因,70后作家的文学处境可能跟读者历来的文学趣味有很大关系。中国人喜欢看关于大事件的作品,而70后作家的写作趣味和这个阅读趣味不相符。他们所书写的平稳生活,和大家理解的好作品、史诗作品不一样。另外,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时代变化太迅猛,以至当时还年轻的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无论怎么强调外在的因素,内在的因素,比如青年一代作家对时代的感受力和穿透力不足也是事实。这和思考能力有关,也跟写作眼界有关。

  这一代作家的创作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在他们眼里,写作是个人行为,而不是政治行为和社会行为。他们是纯文学观念培养的一代人,这是不是他们的问题?真是到了需要反思的时候。

  陈思和:作家的写作要能够对今天的生活产生一种冲击力。今天这个时代问题那么多,为什么有的作家能看到,有的作家看不到?这还是作家本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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