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话剧《怀清台》剧照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用70余字讲述了古代涪陵(今重庆彭水)一位叫清的寡妇的故事。“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夫倮鄙人牧长,清穷乡寡妇,礼抗万乘,名显天下,岂非以富邪?”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女子,会炼丹术,是中国最早的女企业家。在这段仅有的史料记载中,清甚至没有留下姓,后人于是称她为巴清。
在根据这段史料改编的原创实验话剧《怀清台》中,巴清穿一身黑色衣服,眼睛上方涂上了一抹亮色,在秦始皇要驱逐涪陵工商业人士迁往南阳耕种时,为了保护本地工商业发展,从咸阳宫到琅琊台,向秦始皇冒死求谏,以炼长生丹的承诺求得生机。舞台顶部垂下一层白色纱幔,司马迁原著中的70余字以很大的字体书写在纱幔上,舞台一侧坐有鼓师现场演奏音乐。演员们唱起彭水苗族原生态民歌《娇阿依》,巴清在浓郁的巴蜀文化氛围中出场。
5月2日至3日,这部由北京市曲剧团和重庆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县委宣传部共同出品的话剧《怀清台》在彭水县民族会场首演,历史上的人物回到了历史故事的发生地。该剧由彭水县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李德胜编剧,戏剧导演、评论家梧桐执导,北京市曲剧团演员卢雪文、宋洁、秋瞑、姬久晨等参与演出。实验话剧《怀清台》是北京市曲剧团首次尝试走出北京和少数民族地区合作,进行的一次话剧民族化的探索。
在首演结束后于彭水县举办的《怀清台》专家研讨会上,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主任谢柏樑称这次演出是“戏剧回到自己的家,回到了群众中”。在他看来,这种模式,使戏剧走出了首都的象牙塔,不再是小众艺术,而是拥有了更广泛的受众和更强的生命力。这样的合作,其意义甚至超出了这部作品本身。
《中国京剧》原主编、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吴乾浩表示,作为一个戏曲剧团,北京市曲剧团在话剧民族化的探索上,恰恰有其自身的长处。“戏曲是强调节奏的,戏曲舞台上有打击乐。在《怀清台》的演出中,舞台上的鼓师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他说,“鼓师打出来的快慢强弱等种种节奏,某种程度上统率了整个舞台表演的节奏,而且这个节奏跟人物的心理节奏完全统一。”
因为关于巴寡妇清的史料记载太少,对于这个人和与她同时代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她自身的性格、思想和情感等,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将这样一个人物搬上话剧舞台,就有很大的难度,需要补充的东西太多。在吴乾浩看来,这同时也为主创们提供了更多的艺术想象空间,通过虚构、加工等,可以把这个人物塑造得很鲜活。事实上,从小生活在彭水这片土地的李德胜,正是用了10年时间来塑造他心目中的巴清形象,《怀清台》这部话剧的剧本,脱胎于他潜心多年创作的一本30余万字的小说。
新世纪以来,谢柏樑看过不少各地努力挖掘当地的历史文化资源,将本地的历史文化名人搬上舞台的戏剧作品。他发现很多此类作品都有一个无法绕过的问题:过分地写真和过分地求实,导致缺少了戏剧性。“他们一定要把地方名人写得非常完美,道德上完善,思想上超前,这可以理解,但是戏剧应该有它对艺术本体的追求。”在他看来,《怀清台》没有刻意把巴清写得高大上,而是对人物内心进行深度挖掘,她曲折的心理变化过程,内心压抑的痛苦等,都真实可信。
人物服装上一些颇具写意风格的细节设计,以及脸上的妆容,诗意化的台词,时常在剧情进展过程中响起的民族歌谣,都使《怀清台》具有一种强烈的诗化风格。中国少数民族戏剧学会名誉会长谭志湘认为,这部剧不能简单地以历史剧或者正剧的标准来定义,她从这部非现实主义的剧中看到了作为剧作家的李德胜在努力寻找“属于我的创作”,她肯定了这种勇气,“艺术创作是需要个性的,需要创作者自己对历史的把握和认识”。
舞台上垂下来的白色纱幔,让戏剧编剧、《新剧本》杂志执行主编林蔚然感到,历史人物是笼罩在纱幔之中的,坐在台下的观众看着剧情的演进,犹如隔岸观火,对被笼罩中的历史人物充满自己的猜想。“历史留下来的印迹永远是斑驳的,不可复原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进入者和解读者。”在林蔚然看来,导演并不想让观众沉浸在历史之中,他经常旁敲侧击,让观众可以不断跳进跳出,使得演员和观众之间的互动无时不在,弥漫在整部戏的缝隙中。“主创在尝试不断打破和无限扩大剧场的边界,创作者的姿态也在其中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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