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游戏《王者荣耀》近日被媒体和学者批评，因游戏中60余个取自中国历史、民间传说的人物角色错位， 11岁至20岁玩家占到玩家总数的一半。有学者认为，游戏取用传统文化元素而不加考究，容易令低龄玩家认知混乱，严重影响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历史知识的传播。游戏如何让玩家玩有所得，也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好奇心驱使下，笔者点击游戏APP，也玩了一把传说中的“王者农药”。进入游戏的第一步，就是选择职业和角色，刺客职业下，李白赫然在列，不仅如此，庄周是“坦克”，诸葛亮是“法师”，更不乏雅典娜、马可波罗、宫本武藏等“外国友人”，可谓历史、传说、影视、动漫一锅烩，人物说明和游戏形象更与人们一贯印象中应有的模样相去甚远，说它胡编乱造也不为过。然而，为什么年轻人对它欲罢不能？

　　这得从网络游戏的创作方式和接受方式说起。笔者曾和一位相关从业者聊到网络小说《盗墓笔记》改编成网络游戏的可能性，笔者表示，这部小说逻辑不清，结局也未能自圆其说，改编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这位从业者则表示，比起小说在意的人物、情节、逻辑、结局，游戏关注的是“游戏性”，也就是“玩法”，有足够的墓穴来支撑游戏的多个关卡，有足够的怪物来充实每个关卡的通关门槛，这才是游戏所需的基本要素。

　　网络娱乐，体验至上。无论读网络小说，还是玩网络游戏，用户都是以“玩家”的身份在“体验”。如“穿越”小说，情节天马行空，人物无所不包，其性格言行也是依据体验者的喜好而定，创作者和玩家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好玩”。在这样的需求下创作的小说和游戏，是一个个巨大的游乐场，为了满足尽可能多玩家的需求，一切具有体验价值的元素都必须纳入麾下。

　　由于构筑游乐场的工程量巨大，每个游乐设施的“支架”用什么材料，是李白还是马可波罗，是刺客还是法师，是男是女，很难也似乎不必做到一板一眼。“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其实“刺客李白”也不能说全无依据，但这种依据很难称得上有文化内涵，更多的是一种牵强附会、饥不择食，整个游乐场都如此构筑，游乐设施再好玩，也不免沦为豆腐渣工程。

　　造成饥不择食的原因是“玩法”单一。据笔者了解，目前大多数商业游戏，沿用的是暴雪公司《魔兽世界》中的“标准玩法”，即人物有其对应的职业，职业有相应的一项或若干项专长，通过完成任务不断强化自身技能，以便与其他人物组队通关时配合使用。与商业游戏不同，很多独立游戏致力于玩法创新，只是一时难以进入普通玩家的视野。我们回到游戏的本意——Game，即有规则的竞技，就会发现，几乎所有能传之广远的游戏，都对人类社会有所投射，比如围棋不但是中国古代行军打仗的隐喻，还包含许多相关的哲学命题；奥林匹克竞技，以规则肯定人的坚持、人的拼搏，鼓励人向更高更快更强迈进，一切让人有所得的游戏，其奥义都包含在玩法和规则中。

　　玩家的目的是“玩”，与其说使其从中“学到”传统文化，不如说通过玩法和规则，令其“接纳”之、“习惯”之。目前大多数商业游戏通行的一套规则也有其积极意义，比如鼓励人发挥所长、团队协作。一些游戏略有创新，如在关卡中设问答环节，考验玩家的文化知识、历史常识。仙剑系列单机游戏，则以优秀的故事向玩家传达舍己为人、舍生取义等经典价值观，但这还远远不够。美国电影《降临》中讲到，地球语言学家学习了外星生物“七肢桶”的非线性语言，改变了思维方式，预知了未来。我们更需要这样的游戏，它是一个传统文化的寓言，能教给玩家关于人生和世界的“大道”，而不限于“李白是不是刺客”这种小知识。

　　这样的游戏要求创作者对中国传统文化体系有整体的把握和研究。探索的第一步，或许就是构成游戏的基本元件。单机游戏《仙剑奇侠传》中人物雪见、景天、天河、菱纱，多以中药名、金石名命名，《轩辕剑》中怪物多取自《山海经》，而“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网络游戏，就连这种基本的考究与精细尚且未见，更何况这距离创作出真正有益于传统文化普及与传承的游戏，还有十万八千里。创作者往往迷恋规模效应，为了留住玩家，把精力都放在外观的新奇酷炫上，一遇技穷就开新服务器，殊不知更有吸引力的玩法，很可能就蕴含在经史子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