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前举办的2017西湖·盛京戏曲论坛上,与会青年评论家热议“传统戏曲的现代转化”
戏曲的现代性追求没有止境
“戏曲要在现代社会里生存,就要与时俱进,戏曲的现代性追求没有止境。”在日前于沈阳举办的2017西湖·盛京戏曲论坛上,上海戏剧学院教授、《戏剧艺术》杂志副主编李伟如是说。此次论坛以“传统戏曲的现代转化”为主题,“现代转化”成为讨论焦点,也被浙江省评协秘书长、西湖论坛秘书长沈勇称为“是对中国戏曲如何走向未来的深化”。
自2014年文艺工作座谈会以来,一系列支持戏曲传承发展的政策出台,戏剧界对如何传承发展传统戏曲进行了诸多讨论,“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理念更是获得了普遍认同。此番“西湖论坛”首次走出杭州,携手沈阳,不仅关注“两创”话题,也传递出了一个青年品牌创建、一个年轻评论队伍递进发展的“转化”过程。
“从西湖到盛京,从江南到东北,从青评班、青创会到三届西湖论坛、首届西湖·盛京戏曲论坛,反映出一个时代的年轻人对当代舞台艺术有独立追求和自我品格的关注。”中国剧协副主席、本届论坛学术主持罗怀臻这样评价。
“戏曲现代化”可以说是百年来中国戏剧发展的重要母题之一,这个追求既表现在物质的、技术的层面,也反映到戏曲的精神内涵之中。但期间存在过一些曲折和观念上的误区,比如反现代性、伪现代性等问题。李伟表示,对待传统戏曲,不应该把中国和外国、传统和现代对立起来,而是应该找到一个结合点,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研究员孙红侠表示,传统戏曲需要进行现代转化,第一个方面是价值的转化,第二个是表演形态的转化。
一段时间里,戏曲舞台上出现了不少臃肿豪华、追求写实布景的场面,也有强调写实逻辑、忽视戏曲写意特点、在精神追求上过于强调悲剧美的现象。与会青年评论家认为,这些不良的倾向,一定程度上违背了中国戏曲的优良传统,也为真正的现代性所摒弃。沈阳艺术研究所副所长郑永为认为,古典戏对京昆的移植与现代戏对现实主义的依赖是系统性的。我们既不能否认话剧加唱对戏曲表现现代题材具有的促进作用,而同时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局限于“话剧+唱”才真正是戏曲在当代迷失的深层原因。
那么,戏曲要怎么实现现代转化呢?李伟提出,可以通过整理重排传统戏剧经典,凸显现代性;以现代价值新编古装戏,注入现代性;以现代精神原创现代性,发觉现代性;改编现代文学戏曲和现代戏剧的经典,实现现代性;演绎西方文学,西方戏剧经典,获取现代性。郑永为认为,戏曲的现代转化由表及里可分为三个层面:一是元素的糅合,即剧目创作对现代歌舞元素的吸纳;二是审美的现代化,是依靠现代技术营造的东方时尚感;三是观念的转化,是在坚持民族艺术精神基础上由传统向现代的转化。
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研究员张之薇另辟蹊径,以经典复排及改编为例认为,对传统戏曲的现代转化,应该着眼于传统再生,使得传统成为现代的一部分,“对经典的重读本质是经典的现代化,真正的现代化在任何领域都是跟创造相联系的”。
“有人说张曼君的新歌舞化不是戏曲的歌舞化,不是歌舞演故事的歌舞,而是把它推向了音乐剧和更加偏离剧种特色的他途。我想说的是,当我们没有新歌舞化的时候,我们的评论给出的指责是话剧加唱;当创作者为了避免话剧加唱而在其中加入新歌舞的时候,对新歌舞化的指责又来了。那么,你到底要它怎样呢?我觉得,极有可能要经历了话剧加唱、歌舞演故事之后,新的程式才会从新歌舞化当中破土而出。”相对于“转化传统”,孙红侠更强调对戏曲表达新样式的培育催生。
作为戏曲传承的重要载体,戏曲流派历来被认为是戏曲艺术繁荣的重要标志。近些年来,流派传承在戏曲的理论与实践上引起了越来越多的重视,从京剧流派班、张火丁程派艺术研习班到学术界以戏曲流派为话题的一系列研讨会,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对流派艺术给予了高度关注、进行了丰富实践。然而,旧的传承出现诉求功利化、承袭僵硬化的现象,新的流派不见彰显,使得流派传承的框架不得不面临审视,乃至需要相应的现代转化。
“流派的产生,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以‘角儿’为中心的创作机制,围绕着打造‘角儿’的终极目标,戏曲舞台上所有的创作部门,编剧、鼓师、主弦、拉场面的师傅、包括演员自己,都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编剧根据‘角儿’的优势和特长打本;鼓师、乐队包括演员自己,围绕着如何设计出好听的唱腔,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演员的嗓音特点,甚至如何扬长避短去做文章……在整个创作过程中,演员自始至终都是积极主动的参与者,甚至是创作的核心。”河南省文化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李红艳认为,当前艺术创作生产中,每个新戏的主创也多是不同的组合,每排一个新戏,主创基本都是一次“刷新”,演员基本都是一次新的适应。大多数演员,只是创作终端的体现者,而不是创作过程的参与者,他们对自己的长短优劣没有明确的认知,全凭他人的拿捏和塑造,形成特色已是妄谈,更遑论创新流派。
除了创演机制变迁,也有与会者提出理论多于梳理、总结和提供标识而鲜于提供对策的问题。在采访交流中,沈勇以茅威涛的越剧实践为例,认为当前不易出现新的流派可能还有更复杂的原因,比如大众传播、粉丝环境、主流接受等,而不是出于一端。他说:“这么多年来,茅威涛从唱腔发展、表演风格、剧目积累、理念表述乃至到现在以工作室的形式开展实践,很多要素已十分接近过去形成流派的要求,但事实上并没有形成新的流派。”
甘肃省评协副主席于涛认为,对待流派应该抱持“三不”态度:一不急,二不等,三不停,即不必焦灼于形成新流派,抓紧做好对现有流派的深入研究和动态传承,有计划、有保障地培养流派传人。记者也作为嘉宾参加了论坛,并在研讨中提出,创演机制变迁不仅是物质架构意义上的,还代表着一种现代文明分工与合作的理念,一定程度上会消解流派的个人色彩,因此需要把强调个人风格的流派融入现代环境,不妨构建以地域文化为土壤、以院团演剧特色为依托、以个人风格为更高追求的现代戏曲流派实践框架,以适应新的形势。
中国戏曲剧种繁多,除昆曲、京剧等全国性大剧种外,各地方剧种的情况各有各的不同。一方面,现代追求可能贯穿于一个地方剧种成长成熟的全过程,不少地方剧种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向大剧种和时尚趣味靠拢;另一方面,地方剧种往往根植于地方,有的地方刻意追求“大剧种化”,结果造成了“泛剧种化”。与会者认为,地方戏的现代转化应充分评估它的地方属性、特色构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广西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副研究馆员韦玺认为,在传统戏曲、地方戏曲现代转换过程中,不应该以地方特色,或者以地方方言音韵为标志的地方特色的消解为代价,而应该在现代转换过程中,保持着它的地方剧种的个性。上海大学戏曲学博士研究生、助理研究员廖夏璇以广西彩调戏现代化探索的历程为案例,认为地方戏要拓展剧种定位的“民间”维度、实现创作理念“时尚化”、打造创作人才梯队、呼唤个性化回归。四川文化厅剧目创作室副研究员邓添天认为,对于川剧来说,以老戏迷的审美习惯来创造“新”,促使新观众成为老戏迷,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摸索,但可能会较好地保护川剧的传统与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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