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前召开的中国摄影家协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式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刘奇葆高度凝练地概括了摄影艺术的核心理念和创作方向,他指出,摄影人要记录时代,用光用影用情怀;聚焦人民,见物见人见精神;苦练内功,有技有艺有创新;放眼世界,传形传神传气韵;砥砺内心,立德立心立功业。这既是摄影工作者厘清思路、提纯艺术的创作宝典,也是成功诞生摄影精品、取得摄影真经的精神秘钥。对于广大摄影人来说,如何才能用行动践行好这五点寄语,更好地肩负起为时代存照、为人民画像的历史责任和使命,我认为应该从提升文化、思想和眼力三方面入手。
首先,要提升文化,开阔视野和胸怀。如果说光圈、快门和感光度是影像得以生成和曝光的三要素的话,那么,文化、思想和眼力则是决定摄影师及其作品成败的关键因素。摄影师在按下快门的一刹那,正是他的文化、思想和眼力三方联动、瞬间生成的结果,而作为内在驱动力的文化则在其中发挥着重要的引擎作用,它直接决定着摄影人的胸怀、格局和眼界。世界著名摄影家布列松曾言:摄影是心智、直觉与身外的世界在取景框中的一次相会。他所说的心智正是文化的智识和创见。当前有些摄影人的作品之所以浮于表面、流于空洞和平庸,主要原因是创作者囿于文化的短板和思路的局限,他们在拍摄的过程中往往过于依赖器材和拍摄对象,缺少创作者的独特观察思考和主体意识。创作者的个性和主体意识有赖于文化的激活和唤醒。有文化的摄影人不只是孤立记录事件的表象,还能敏锐地感知事件背后的整体和事物之间的关联,看到事件在整个时代环境和社会文化中所蕴含的诗意、深意、寓意,以及拍摄主体在大历史背景和社会变革中所呈现出的特殊细节和独特气质,同时善于运用恰当的影像语言把他的价值观、艺术素养与生活态度透过镜头前的人、事、物展现出来,赋予影像以人文内涵、审美价值和精神启迪。为此,摄影人要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见多识广、知识渊博、才思敏捷、内心丰盈的人,只有具备气象、格局和远见,才能对社会现实和周遭的世界理解得更为深刻和全面,知道哪些题材和内容是有意义的,哪些瞬间是有记录价值的,如何对现场进行表达和取舍等?从而迅速抓住事物的核心和想要表现的主题,创作出有根、有深意、有情怀的作品。
其次,要拥有思想,善于用灵魂感光。从艺术的角度来说,有思想的摄影,才能跻身艺术之巅并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印记。摄影大师和普通摄影人都掌握了同样的摄影技术,但他们的作品却存在显著的差异。这差异不仅源于技术层面,更源于思想层面。前者不是简单描摹物质世界的表层,苍白肤浅的直陈现实,而是带着创新和思考,长时间的观察和记录某一题材,挖掘出人和事物的真情实感和本质特征。这类影像或指向某种幽远的意境,或隐含着一种不可捉摸的神秘,或沉淀着岁月的真实与质朴,或流露出传神的气韵和张力,或富于哲理、饱含情趣,或充满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戏剧性,体现着创作者对社会生活的精微观察和独特创见,能带给观者审美、思考和联想。好的艺术能超越“在场”给人以玩味的空间,如同中国的绘画和音乐强调“象外之旨”“弦外之音”;古典诗词重在隐秀和显隐;散文小说对人类精神和灵魂具有某种指涉和引申意义一样,有想法的好照片不仅止于感官上的视觉美感,还能反映生活的真善,纠正社会的不公,引导群众的心智,推动社会的进化;它所传达的信息不仅来自画面本身,更包含着画面背后和画面以外不确定的隐性意涵,具有一种破框而出的穿透力和超越时空的精神力量,能够产生某种“后遗”的效应。因此,创作者想让自己的作品上升一个“凳次”,就要善于用灵魂感光,带着独特的思考和想法去拍摄,拍出作品的外美和内美,凸显其深度、温度和厚度。
此外,要培养眼力,练就精于“垂钓”的慧眼。摄影主要体现在观看、选择和发现,优秀的摄影家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和价值的慧眼,他们常能敏锐地从周遭如流水般的生活中快速截取真实而美的瞬间,这种对美的捕捉采撷、对物质现实的快速发现和抓取及其不可预知、不可复制的挑战性正是摄影艺术的魅力所在。正如摄影大师盖瑞·维诺格兰德所言:摄影的偶然性就如同生活的偶然性,令人着迷。这也是为什么在当前全民摄影的席卷和流媒体的冲击下,仍有泱泱数万专业摄影大军对静态影像艺术趋之若鹜、乐此不疲的原因。从目前来看,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中国无疑是一个摄影题材的超级大国,摄影师面临的现实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更精彩,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冲突性和戏剧性,需要广大摄影家练就一双善于“垂钓”的慧眼,去捕捉和发现生活中那些即将流逝的新奇。摄影家王福春称自己是“贼眼”看世界,只有练就一双“贼眼”,才能拍出贼好的照片,这正说明了眼力对于摄影家的重要性。摄影是发现的艺术,也是当场完成的即兴之作,眼力最能显示一个人的才华,一些机缘巧合固然能出好的作品,但要成为真正优秀的视觉捕手则需要练就金睛火眼。有眼力的摄影家到哪里都能发现生活的光亮,在他们眼里,人间处处是道场。然而,好眼光的养成并非一蹴而就,它需要创作者拥有良好的审美修为、知识积累和丰富的人生体验。摄影人应沉下心来,将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打开发现力的金钥匙,用陌生的视角和不同寻常的眼光去审视周围的世界,在平凡之中发现不平凡,在现实之中发现超现实,在普遍性中发现具有典型意义的瞬间,抓住人性中共同的情怀。
归根结底,一切艺术不外乎是写实、传神、造境,摄影也不例外,它旨在影写人生、凸显审美,表现精神。在当前这个影像泛滥、智能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尽管摄影的门槛和技术含量降低,人人都成摄影人,但能在芸芸众生中捕捉到真正具有人文审美价值和划时代意义的优秀作品仍然是困难的。正如摄影家王文澜所言,摄影难就难在它太容易了。想在刹那间创造永恒的精品并非易事,广大摄影人只有从文化、思想、眼力三方面发力,突破自身的局限,带着人文的、深邃的、历史的眼光反观和表现影像;同时向文学、影视、绘画、音乐、设计、雕塑等其它艺术形式借灵感,读好大地这本书,吃透人生这盘棋,体恤人间的温情、冷暖和甘苦,唯此,才能创作出更多具有人文内涵、精神向度和时代体温的优秀作品并感染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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