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的子孙》记录了作者雪漠2014年从岭南到西部进行“一带一路”文化考察的一段大漠之旅。民勤、雅布赖、阿拉善右旗、武威、天祝、天水,这些地区历史上都曾经是匈奴的居住地,在作者眼中,它们是有着鲜明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的存在,具有独特的价值,“千年来,古老的匈奴文化已经渗入了西部大地,千年后,我们进入西部大漠,试图寻找它的踪迹,感受它的气息。”于是,他怀揣着定格文化曾经的“独一个”的追求,把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真诚地同读者分享。全书分为上下两部分:上篇名为《大地的记忆》,讲述了匈奴这个民族的发源与历史;下篇名为《当下的脚步》,讲述了他此次文化考察的“七站”之旅。这样的旅程,显然是一场饱含文化意味的行走;这样的写作,更是一次思想的行走,从历史到当下,从现在到未来。这样的“行走”,在现代工业越来越昌明、物质追求越来越汹涌的当下,不但弥足珍贵,而且意义深远。
“行走”的珍贵,首先在于作者的真诚。与很多文化散文相比,《匈奴的子孙》尽管纵横捭阖千年历史,横跨古今,但整本书里,没有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没有故弄玄虚的史料卖弄,作者用平实的语句,把他对匈奴文化的理解娓娓道来。即便是写到相当复杂的匈奴族群的发展变迁和种种不易理解的习俗,作者都能够结合现存的文化现象和痕迹或是现实生活中仅存的蛛丝马迹,予以清晰明了地表达与呈现。这种讲述,既尊重历史,又把作者的人生体验、生活洞察融合在一起,体现了一个作家为文为人的真诚:不刻意“藏拙”,不惧怕“露怯”,对于文化的解读,饱蘸着历史与现实于内心中的真实碰撞,然后在笔端自然而然地真实流淌。面对这样的文字,读者很容易理解作者的写作初衷和表达核心,也就更容易获得影响、产生共鸣。
“行走”的珍贵,还在于作者的忧患意识和深刻自省。可以说,不论是翻阅史书,还是行走于当下,作者都带着强烈的忧患意识自觉进行深刻的自省。这构成了这本散文集的重要特色。在第一站民勤,作者关注到当地的变化,从自然景观的改变如绿洲的减少乃至消失,到人文环境的改变如小富即安的心态,他写道:“当一个人面对困难的时候,永远都要想一想,为什么在同一个群体、同一个社会、同一个国度,总有一些人活得很好,一些人活不下去?是什么让在同一条起跑线的两个人,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轨迹和状态?这里面定然有它的原因。”在第二站雅布赖,面对美好纯净的景色,作者想到的是更深层次的问题:“眼前的雅布赖多么美好啊,这里有一种干净、美好的文化,有一种浓浓的令人怀念的东西。这种东西,已经在当下世界永远地消失了,在此处,它竟保存得如此完整,当地人却想用几栋现代化的楼房来打碎它。我真的有些心痛。但我明白,这种变化几乎是注定的。这就是人类的命运。”这样的反思渗透在整本书的每一个章节,展现出一个专业作家深沉的职业良心和家国情怀。
“行走”的珍贵,还在于作者对文本的哲学升华。如果说忧患意识和深刻自省,是一种写作自觉,那从当下与现实出发,面向未来的展望和由此带来的哲学层面的思想升华,就充分彰显出写作实力和深厚学养。在《留住逝去的美好》中,作者对于“变化与永恒”进行了时空层面的哲学思考:“所有想要定格美好的人和文化,都是历史长河中逆行的浪花,行走得异常艰难。也正是因为艰难,它们才显得稀有和美好。时光可以湮没任何一种平庸的声音,让它们沉入记忆的谷底,但这些浪花,却注定会永恒的。”作者对文本的哲学升华,充满了人文情怀与现实观照,带给读者深刻的美学享受。
写到这,我又一次想起作者雪漠的话:“真正的有心人,或许会从中汲取自己需要的营养,扬长补短,像麦积山石窟的工匠们打造艺术圣城一样,打造自己的灵魂和人生。因为这里毕竟隐藏了这么多的命运轨迹。”是的,当你身处喧嚣的闹市,当你深陷生活的漩涡,当你被都市的浮躁包围的时刻,坐下来,读一读这本《匈奴的子孙》,你会发现,至少,它能够带你“行走”于历史与未来,启迪你拥抱更有价值的生活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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