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世纪?你们的还是我们的?是商业的世纪吗?是游戏的世纪吗?是网红的世纪吗?”面对这些问题,第八次全国青创会代表、评论家杨庆祥的回答是:“这是一个人民的世纪。”
第八次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日前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300多名青年作家相聚北京,深入探讨文学如何回应伟大时代的丰盛馈赠和艰巨考验,砥砺思想,凝聚共识,以更加澎湃的激情共同铸造中国文学的美好未来。
扎实的生活让作品拥有饱满的内核
2016年,作家肖江虹写了小说《傩面》,主要讲述贵州的傩面戏。这个作品获得了今年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这部小说光田野调查就做了六七万字,不过我喜欢这种有难度的写作,它能让我更大限度抵达真实,同时也能让文本获得某种飞升的可能。”作为青创会代表,肖江虹说他写下诸如《百鸟朝凤》《傩面》这类小说,记录这些消逝和即将消逝的风物,不是吟唱挽歌,只是记录时代,记录一种诗意,正如他在家乡跟传统艺人聊天时老唢呐匠说的——唢呐可以死掉,但曲子是死不掉的。“其实文学作品依托的外物只是一个手段,最终的指向还是人。文学说白了就是写人的困境。在精神上,我觉得谁都可能成为弱势,这和你的地位、财富是没有关系的,和你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更没关系。作家应该写出万物平等,写出属于全人类共有的精神苦痛。”
从2004年到2007年,宁夏西海固刚20岁出头的马金莲还没有什么工作,生活在乡下婆婆家,那是一个有着十多口人的大家庭。“在这种情况下,写作、看书、学习都是奢侈的事情,做家务、伺候老人、照顾孩子、和妯娌和谐相处、去地里干农活儿,这些才是一个农村小媳妇的正业。”有一次马金莲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走神,她看见火在笑,笑得悲壮而灿烂,那时她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要把这样的感觉变成文字,定格下来。2007年,马金莲通过考试当了教师,从繁重的农村劳动中解脱出来,强烈的表达欲望激励着她恢复了从18岁时就开始的写作。今年揭晓的第七届鲁迅文学奖,她书写家乡西海固的短篇小说《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获奖。马金莲说:“我的文字大多从儿童、女性视角入手,展现中国西部宁夏大地上回汉百姓的生活现状、人生故事和命运状况。是扎实的生活基础,让我的作品拥有了结实饱满的内核和打动人心的力量。”
用独特的声音写出扎根此在的故事
今天的时代带给青年作家前所未有的考验。一方面,生活内容丰富多彩,青年作家如何避免“浮光掠影”“浅尝辄止”?另一方面,新媒体技术大大提升了人们信息获取的能力,却也带来了某种“遮蔽”,屏幕里的生活、碎片化的信息并不能替代对生活的真实了解和思考。对此,青年作家王威廉深有感触:“我们天天刷手机,看着碎片化的信息,其实是被载体和技术控制。我们会距离美、距离诗意、距离生命本身越来越遥远。”此时,回望小说诞生之初的历史现场,王威廉发现小说参与建构了人和社会价值的共同想象,小说叙事的背后,站立的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个人。“它不再通过铺天盖地的信息轰炸妄图启蒙,而是依靠语言对人的命运与文明整体之间的关系反复探询,留下珍贵的文明凝聚态。只有如此,写作和文学才能成为支撑我们生命循环的根本,我们才能在复杂丰富的当代语境中,用自己独特的声音写出可以超越时间、又扎根此在的中国故事。”王威廉说。
与众多生活在城市、坐办公室的青年作家不同,诗人张二棍是一个奔波在山野中勘察、找矿的地质队员,在原野和大地上行走了19个年头,野外的风吹日晒让他更像一个农民工而非诗人。“我觉得我是携带着原野而来的一个人。”即使工作环境艰苦,张二棍依然认为我们身处在一个日新月异无比美好的时代:不用再害怕兵临城下妻离子散,不必再忍受饥寒交迫颠沛流离,今天的人们有着前所未有的优渥生活。“但在这一切美好的背后,世界依旧充斥着别离、伤害、背信弃义……人们依然被生老病死等等无形的事物包围着、裹挟着,甚至吞噬着。对物质的过度追求,并不会带给自己无限的欢愉,反而可能是更大的限制。几乎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命运里负重跋涉。而作家的使命,其实就是为所有可能存在的读者,为所有感觉到孤单、卑怯的读者不断松绑,让他们获得一些物质之外的自由与爱。”张二棍说,在这个伟大的时代,有太多值得描述和记录的瞬间,作家要用文字感谢这每一天的精彩,用奇妙的语言书写这个时代的浩瀚与博大,书写人民的朴实与勤劳。
人民是青年写作的生命之源
何谓“青年”?对此,杨庆祥提出更深一层的理解:“自现代以来,青年就不仅仅是一个生理学的概念,它更指向一种热烈的青春气质和丰沛的创造性力量。”杨庆祥说,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沈从文、赵树理、孙犁、柳青、路遥、汪曾祺,这些卓越的创造者正是以一种深刻的“青春性”从历史中获得了生命力,并将精神性的光谱,折射进推动民族解放、社会进步和美学构造的实践行为中去。由此,写作不仅仅是在解释和想象世界,同时也在改造和建设世界。面对我们所处的纷繁复杂的现实,杨庆祥认为,青年的写作不能仅仅停留在一些景观化的层面。“究竟什么才是我们这个世纪的重心?或者说世纪的重心以什么形象呈现其美学和历史的内容?经过长久的思考,我的回答是,人民!是在神圣劳动的召唤下,为追求人类幸福的自我完成和自我发展而不懈工作的普通人。亲爱的青年同行们,这是我们写作的生命之源和精神之源。写作者的力量只可能来自于我们脚下的大地和我们身边的人民。”杨庆祥说。
此次青创会上,还有的青年作家代表谈到了创作中存在的一些实际困难,比如社会生活的阅历不足,面对更加精细的社会分工,多数年轻人对自己工作领域之外的生活所知甚少,缺少深入生活的机会,希望在创作上得到扶持等。这些问题,在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钱小芊《塑造时代新人攀登文学高峰》的报告中得到了回应:在支持青年作家创作和成长方面,中国作家协会将成立中国作家协会青年创作委员会;将继续推动广大青年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在未来五年内,遴选并支持1000名青年作家定点深入生活;实施青年作家创作扶持计划,用五年时间支持1000名青年作家进行现实题材创作;进一步将青年网络文学作家、青年自由撰稿人等新兴写作群体纳入作协的工作范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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