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男版舞剧《天鹅湖》在北京首演，此次演出是这部创作于1995年的舞剧首次登上首都的舞台，无疑为北京的观众带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视听盛宴，历时20多年，男版《天鹅湖》可谓常演不衰，时至今日仍旧受到广大观众的追捧。

9月7日晚，我有幸在天桥艺术中心观看了演出，这也是我首次现场观看这部传奇之作，虽然在这之前不止一次通过视频观看过这部作品，可是当我真实地在剧场观众席中观演时，那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震撼与感动，现在仍记忆犹新。

当晚观众席中有部分圈内人士，但是非舞蹈专业的观众还是占了绝大部分，整场演出观众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作为舞蹈人的我总是在思考如何让更多的普通观众看得懂舞蹈、喜爱舞蹈。导演马修·伯恩的男版《天鹅湖》很好地诠释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真正优秀的舞蹈作品是大众都可接受的，并且从中是可以获得审美体验与深层思考的，这样的舞剧作品就是经典的，这也是男版《天鹅湖》为什么常演不衰的重要原因。

记得导演马修·伯恩在一次采访中曾说：“在看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天鹅湖》演出时做起了白日梦，想知道如果改变性别的话会对故事产生怎样的影响。”马修的“白日梦”成就了一部传奇舞剧，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舞剧创作的历史，男版《天鹅湖》的诞生可谓是浓墨重彩的一笔。1995年11月9日，男版《天鹅湖》在英国伦敦的萨德勒威尔剧院首演，当晚著名制作人卡梅伦·麦金托什爵士向马修发出邀请，卡梅伦将要把男版《天鹅湖》推向伦敦西区！首演之后男版《天鹅湖》大受好评，除了伦敦西区，还迎来了前往美国洛杉矶、纽约百老汇等地的演出邀请。20多年过去了，导演马修与创作团队将男版《天鹅湖》这部作品传承得非常完整，以至于我们现在仍旧可以看到作品最初的活力与精彩。此次来京演出的版本是2018年经过修改的最新一版，在保留原作风格与特质的同时，主创们进行了许多细节方面的修改，这样的细节修改在我看来是非常及时与成功的，加入的一些当下生活元素，让观众更加快速地与舞台表演发生连接，可以零距离地观看和理解舞剧。

观演当晚，使我印象深刻的是头鹅的舞段与动作设计，我们常说一个舞剧的成功与否要看剧中的主人公形象是否确立，是否有可以独立演出的经典舞段。无疑马修的男版《天鹅湖》都做到了，他对男版天鹅动作的设计与舞段的结构都是非常巧妙并且深入人心的，相比较古典芭蕾《天鹅湖》中女子天鹅的唯美形象，男子天鹅的形象透着野性与质朴，这样的形象在舞台上更加易于诠释出天鹅作为一种动物存在的兽性本质，这也为舞剧剧情的合理化发展作了强有力的铺垫。

在舞剧第二幕中，头鹅出现在城市的公园里，当王子试图去接近他的时候，头鹅本能地躲闪与驱逐王子，动作中充满力量与雄性之美，将头鹅野性的魅力描绘得惟妙惟肖。聚焦微身体语言，在古典芭蕾《天鹅湖》女子天鹅的动作设计中，脚部动作多集中在足尖的技术技巧当中，舞步的构成也是围绕足尖技术来完成的，这种具有古典主义审美程式化的肢体语态是古典芭蕾当中特有的符号性肢体动作。就脚这个局部而言，马修的编舞打破了古典主义程式化的审美方式，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又不是彻底反传统的，可以说极具个人风格。他在对男子天鹅形象的设定中，脚部动作与舞步设计是极其有特点的，男子天鹅除了平脚动作，也出现半脚尖的动作。在舞步动态与质感上，他多处出现踩踏式的动作动态，如二幕公园中的一段群舞，男天鹅们在大三角位置上进行了一段齐舞，脚下一直采用踩踏式的舞步状态，形成一种原始舞蹈气质的质感，与众不同的舞蹈风格就这样出现了。这种质感恰恰符合了天鹅们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时那种自我保护的状态，这在编舞上是一个很高的境界，马修完全在用肢体语言塑造天鹅形象，微身体语言的巧妙运用，如天鹅群舞中原始气质的舞步动态为马修成功捕捉天鹅的气质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这种脚下踩踏式的舞步动态被沿用到三幕的头鹅舞段当中。三幕中的二场皇家舞会，头鹅幻化成陌生来客来到舞会当中，一袭黑衣、高大俊朗的他迅速吸引了大家的眼球，其中一段男子群舞，头鹅与所有在场的男嘉宾一同以代表性舞蹈元素发展了一段舞会当中的席间舞蹈。导演马修延续了踩踏式的舞步风格，与公园中男鹅们踩踏的方式不同，舞会中的这段舞蹈从节奏到动作的编排并不是带有原始气质的舞步风格，而是一段极其摩登的、富有都市感的节奏与动态。而这种近乎于踩踏与踢踏之间的舞步舞段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可谓是一段经典的独立舞段。经典舞段的形成不仅仅可以在整体身体动态中找到出路，动作的局部开发上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马修通过局部的舞步设计形成了符合舞剧剧情并且风格迥异的一段舞蹈，这是动作开发上的一种方法，所以很多人说马修是编舞的天才，通过简单的舞步就可以形成自己的风格，这样的导演的确鲜有。

男版《天鹅湖》的成功不仅仅是在主人公的塑造与经典舞段的编排上得以体现，可以说这是一部非常完整的舞剧作品。之前读过许多关于男版《天鹅湖》的舞评，发现人们多次以传奇之作来形容马修这部作品。现场观演之后我真切地理解了传奇之作的形容是如此恰如其分，期待导演马修·伯恩的更多舞蹈佳作。

（作者系北京舞蹈学院教授）